閱讀身體(1): 劏屍

讀醫科其中一個神秘之處是用死者的身體來學習.

很多朋友都會問我, 讀醫是不是真的需要"劏屍"? 聽得出言語間總是夾些好奇, 也有點戰戰兢兢, 好像那事情帶點黑巫術的色彩.

我自己也覺得其實用屍體來學習, 真是帶點中世紀巫術的味道, 人們說達文西就曾解剖過孕婦的屍體來畫素描. 也有不少醫學院的鬼故事是關於劏屍的.

我告訴你們, 我讀醫學院的時候, 頭1年半的解剖課是真的需要劏屍的, 一星期要劏幾個小時. (現在改了新制, 劏屍變成了暑假時的自選科目.) 劏屍的目的是讓我們對人體的結構能有更清晰的概念.就是自己動手把人類的身體攤開來, 讓死者的身體變成了一本立體真實的解剖地圖, 給醫學生仔細來閱讀和與書本互相印證. 書本上文字和平面的描繪, 好像什麼組織在什麼組織的下面, 又會在什麼組織與什麼組織中間走過等等... 是很難讓人理解和掌握的. 此外重覆又重覆的解剖步驟可以幫助我們記憶. 你可別看扁自己, 人身上的骨頭, 肌肉, 血管, 神經線所有都有自己的名字, 加起來有上千個不同的名字! 還有它們的走向方位, 通通都要給記得清清楚楚.

解剖用的屍體都是身故後無人認領的, 就捐到醫學院來給我們學習. 好像還有公司專門販賣人頭! 來到我們面前之先, 屍體都需要最少6個月的時間來做防腐製作. 6-7個醫學生一組獲分派一具屍體, 我們就圍坐在那位人兄的腳旁, 輪流負責動刀和看解剖課本和指引. (我自己通常負責談天和說笑.)

還記得第一次就進解剖學實驗室的感覺. 未真正接觸之前, 我有問過自己會不會怕? 不過包裹布掀開一看, 屍體的感覺是很乾很硬, 不像真人, 質地像臘肉, 充滿著福爾馬林液的氣味. 心裡倒沒感到害怕. 頭部的解剖課被安排在最後半年, 所以屍體的頭和臉會被包裹著, 一直到解剖了他的身體足一年後才會第一次看得到他的盧山真面目. 說是解剖, 其實是逐堂逐堂將他的身體跟著指引拆散, 解剖出來的殘餘就會集合起來火化.

反而覺得真是特別的緣分呢, 在生時互不認識, 死後卻因緣際會分派給了我們, 打後1年半的時間就是與這位先生/女士的身體作伴了. 我聽說台灣的醫科生每次開始前需要向屍體上香和唸經, 我覺得這樣子有點誇張, 不過最重要的是對那個身體存有一分尊敬的心, 因為他實在對醫學的薪火相傳作出了保貴的貢獻.

(應牛棚書展之邀, 特別寫了這篇blog, 不知其實是否離題了, 之後還會有下集! 請留意! 哈.)